第130章

    可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他只感到烦躁。

    罹患疾病让他的眸子黯淡干涩,睁开不久就异常疲倦,瞥见的光景也降了饱和度一样灰沉。

    至于工匠严谨选择的惊鹿敲响。

    喋喋不休,喧嚣吵闹的让鬼舞辻无惨脑阔生疼。

    浑浑噩噩间。

    他听到侍女们嘀嘀咕咕着:“……鬼舞辻少爷的病又加重了呢。”

    “这次的药师是京都赫赫声名的,最好的药师,如若连他也不可以的话——”

    “家主大人,似乎已经在考虑着……”

    「……呵。」

    鬼舞辻无惨嗤笑。

    他不知晓是笑自己苦苦挣扎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丑陋,还是笑竟然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可以活。

    就这样枯燥的躺在被褥上,连呼吸也只是苦难。

    但鬼舞辻无惨等了等,就又听到:“……和鬼舞辻少爷同命相连的薄叶家的大小姐不知晓病情如何?”

    ——不知为何。

    或许是一种对于同类的关注。

    鬼舞辻无惨总是在听着和他订婚的,同样重病,同样丑陋挣扎着求生,同样被注定了死亡的薄叶乌的事情。

    “这次似乎和鬼舞辻少爷请的一位药师大人,不如我们去问问?”

    “好好。”

    “……薄叶大小姐的病情似乎也不容乐观。“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哪怕这一生没有缘分,希望下一生可以健康的相遇呢。”

    侍女们的遗憾惋惜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只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在鬼舞辻无惨因为病情恶化弄掉药师后,他逐渐的痊愈,健康,又或者说,变成了鬼。

    ——先将想要将他抛弃的家主抹杀了。

    随之。

    鬼舞辻无惨开始了生而为人以来,最肆无忌惮的一段时间。

    几乎是报复性的补偿,鬼舞辻无惨连呼吸也是贪婪的,剧烈沉重的跳动着的心脏似乎在言述着它可以支撑鬼舞辻无惨做到任何事。

    可鬼舞辻无惨被阳光拒绝了。

    「被日光照到的话,就会死。」

    近乎是残酷的宣告了鬼舞辻无惨在白昼的不可行。

    被限制在白天行动的屈辱,愤怒,鬼舞辻无惨又开始渴望变成不惧阳光的身体。

    他开始研制来自药师未完成的蓝色彼岸花。

    但在一切之前——

    “……”

    瑟瑟发抖好似惊鸟的侍女。

    鬼舞辻无惨不可以听到来自他们的窃窃私语,但他可以主动询问:“薄叶乌如何?”

    侍女们颤颤缩缩的说:“……薄叶大小姐有了新的药师。”

    “谁?”

    “……来自蝴蝶药屋的药师学徒,蝴蝶药师本人正在外出采药。”

    ——也是。

    鬼舞辻无惨想,这一次薄叶乌和他是一位药师,而他被鬼舞辻无惨抹杀了。

    尽管后悔,但无济于事,鬼舞辻无惨于是将自己的错漏抛弃。

    他说:“将给薄叶治病的药师叫来。”

    正好。

    他想要研制蓝色彼岸花,既然被薄叶家选中,那么蝴蝶药师哪怕不及死掉的药师,约莫也差不到哪去。

    先找来学徒问问。

    ——找来的学徒木着一张脸,看起来迟钝笨拙。

    鬼舞辻无惨感到怀疑。

    他问:“你有听说过蓝色彼岸花的草药嘛?”

    没用的药师学徒说:“不曾。”

    鬼舞辻无惨的视线逐渐变得不友善。

    他忍了忍,烦躁的让他走。

    又想起来:“你在给薄叶看病?”

    对方骤然加剧的心跳让鬼舞辻无惨的怀疑甚嚣尘上。

    鬼舞辻无惨蹙了下眉:“她身体怎么样?”

    ——而木着脸的药师,透露出了微弱的遗憾。

    「啊……」

    鬼舞辻无惨知晓。

    他熟悉透了这样的眼神,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药师都会露出来,是对死亡的无可奈何。

    薄叶乌要死了。

    和他同样挣扎着求生,却似乎是他的对立,走在鬼舞辻无惨曾经既定的路线上。

    「……」

    鬼舞辻无惨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将药师赶走后,在阴暗处犹豫着,想要送薄叶乌最后一程。

    但拜访薄叶家必须是白天。

    毕竟没有贵族会深夜上门打扰,鬼舞辻无惨遮掩的严严实实,从宅邸到马车再到薄叶家没有接触到任何光晕。

    明明选择的也是阴天,堪称万无一失,可天气从来不可预知。

    几乎是鬼舞辻无惨才到薄叶家,天空就放晴了。

    鬼舞辻无惨:“……”

    他气的想要转身就走,但求生欲诚实的让他留在了薄叶家。

    “薄叶乌呢?”

    忍耐着和薄叶家家主枯燥的对话,鬼舞辻无惨询问。

    “她最近身体不错,现在约莫在长廊转悠。”

    「哦?她还能转悠?」

    鬼舞辻无惨,发出了阿尔法的阴阳怪气。

    他于是拐去长廊,说起来明明订婚了,但鬼舞辻无惨和薄叶乌并没有见过,连远远的一瞥也没有。

    可鬼舞辻无惨近乎直觉的认出了薄叶乌——

    ——她散漫的,颤颤悠悠的独立在众人之间。

    分明被负责她的药师宣告了死刑,却仍旧志得意满的,为着凭借自己站起来的这件小事轻哼着。